第26章 龍爪竹刃
海上的第四日清晨，薄霧如紗，輕攏著遠方漸漸清晰起來的山影。那便是龍爪山，一列黛色的山巒，如巨龍探爪般伸入碧波之中，山勢險峻，奇石嶙峋，隔著尚遠的距離，也能感受到一股蒼涼而肅殺的氣息。
「各位，打起精神！」墨衣的聲音打破了甲板上的寧靜，他目光掃過眾人疲憊卻又帶著一絲期盼的臉龐，「龍爪山在即，預計明日便可抵達港口。但越是臨近，越不可掉以輕心。昨夜偷襲之人，未必就此罷休，他們很可能在龍爪山港口設有埋伏，甚至會趁我們鬆懈之際再次發難。」
眾人聞言，心中皆是一凜。連日來的海上漂泊與昨夜的驚魂，已讓他們身心俱疲，此刻聽聞危機未除，不由得又緊張起來。
小平起了個大早，在甲板一角，依舊向林叔請教投擲之術。林叔見他不過兩日晨練，投擲石塊的準頭與力道竟已頗具章法，尤其是手腕發力的巧勁，更是拿捏得有模有樣，不由暗暗稱奇。
「你這小子，悟性當真不錯！」林叔讚道，「尋常人要練到你這般穩健的準頭，少說也需月餘苦功。你這才兩個早上，便已登堂入室了。」他見小平確實是塊璞玉，愛才之心油然而生，索性從腰間解下一柄三寸長的柳葉飛刀，遞給小平：「石頭終究是死物，這柄飛刀你且拿去試試。找個無人的角落，對著船舷木板練習，切記，飛刀無眼，莫要傷了自己和旁人。」
小平接過飛刀，只覺入手冰涼，刀身沉甸甸的，比石塊不知精妙了多少倍。他心中一喜，連連道謝，小心翼翼地將飛刀收好，準備稍後再尋機會練習。
午間，林叔與一名船工再次潛入海中。或許是前幾日製水的動靜驚擾了魚群，又或許是他們逐漸摸索到了一些技巧，這一次的漁獲竟比前幾日加起來還要多。漁網拖上來時，裡面活蹦亂跳地擠滿了十數條肥美的海魚，還有幾隻個頭不小的龍蝦和海蟹，看得眾人喜笑顏開。
「今晚可以加餐了！」小順歡呼雀躍，幾乎要跳起來。鐵舟和花嫂也露出了久違的笑容，連船工老五的臉色，似乎都因這豐盛的漁獲而紅潤了幾分。
就在眾人歡快地處理漁獲，準備烹製一頓豐盛的晚餐時，小平卻獨自一人來到船尾。他從懷中摸出一卷因受潮而有些發霉的舊竹簡，這是他年幼時，鐵舟不知從何處尋來給他識字用的。船上自然沒有多餘的飛刀供他練習，他便打起了這竹簡的主意。他抽出林叔給他的那柄柳葉飛刀，小心翼翼地將竹簡拆散，然後將堅韌的竹片一片片削尖、打磨。竹片質地輕脆，遠不如金鐵沉重，他手指被竹刺劃破了幾處，滲出血珠，也毫不在意。
經過一番努力，他竟也削出了三十餘枚長短不一、形似飛刀的竹片。只是這些竹片飛刀輕飄飄的，毫無重心可言，試著投擲了幾枚，不是打著旋亂飛，便是飛出不遠便無力墜落，準頭和殺傷力都遠遠無法與真正的飛刀相比。
「這樣不行……」小平眉頭緊鎖，望著手中粗陋的竹片。他回憶著前世關於空氣動力學的零星知識，又想起林叔飛刀出手時那奇異的旋轉。他拿起一枚竹片，用飛刀在上面仔細地刻畫、削切。
他先是在竹片兩側靠近邊緣的位置，各刻出一道淺淺的凹槽，試圖讓氣流通過時能產生一定的旋轉效應。隨後，他又將竹片前端削得更尖，斷面也儘量修成流線型，以減少空氣阻力。接著，他仔細調整竹片的重心分佈，讓前端略重，後端稍輕。最後，他又在竹片尾部，模仿飛機尾翼的樣子，削出了小小的翼面。
經過反覆的試驗與微調，一枚枚經過改良的竹片飛刀漸漸成型。雖然它們依舊輕飄，殺傷力也十分有限，但飛行時的穩定性、速度和距離，卻比最初時提升了不少，甚至隱隱帶上了一絲破風的銳氣。
「哥！你好厲害啊！這些小木片也能飛這麼遠！」小順不知何時湊了過來，看著小平將一枚改良後的竹片飛刀擲出十數步遠，釘在船倉的牆板上，不由得睜大了眼睛，滿是崇拜。
小平笑了笑，將幾枚竹片飛刀遞給小順：「想學嗎？我教你。」
午後，陽光正好。小平又拿著那本《健體精要》，來到船頭向墨衣請教。
「墨大夫，晚輩斗膽，不知這《健體精要》上的吐納練體之法，可否傳授給家中爹娘和弟妹？他們常年勞碌，身子骨也多有虧損，若能習得此法，多少也能強身健體。」小平恭敬地問道。
墨衣略一沉吟，點頭道：「《健體精要》本就是江湖中流傳較廣的基礎練氣法門，並無太多隱秘。你家人若有心修習，自無不可。」他心中卻是暗自嘀咕：「這《健體精要》雖是基礎，但在尋常人身上，若無丹藥輔助，少說也要數月才能初見成效。這小平不過數日，氣感便已如此明顯，進境之快，倒像是修煉了什麼上乘心法一般。莫非……這小子又自己偷偷摸摸改良了功法不成？」
於是在接下來的指點中，墨衣特意留心觀察小平的氣息流轉，又詳細詢問了他吐納行氣的脈絡細節，卻始終未曾發覺任何異樣。小平所言所行，皆與《健體精要》所述一般無二，只是那效果……未免也太過驚人了些。墨衣百思不得其解，只能將其歸咎於小平體質特異，或是與他那怪病有關。
夕陽西下，海風漸涼。一家人圍坐在甲板上，分享著處理好的漁獲。花嫂將魚肉仔細地剔去魚刺，分成小塊，先遞給小利和小順，又給了鐵舟和老五，最後才輪到自己和小平。雖然只是簡單的烤魚，但在經歷了連日的饑餓之後，這份美味顯得彌足珍貴。小平則將自己削好的竹片飛刀分給小順幾枚，教他投擲的技巧，引得小順興高采烈，不時發出歡呼。鐵舟和花嫂看著孩子們開心的模樣，臉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。
夜幕再次降臨。因臨近龍爪山，為防備敵人，墨衣下令降下風帆，熄滅了船上所有的燈火。單桅帆船藉著微弱的星月之光，在夜色中悄無聲息地緩緩航行，如同幽靈。
船上的氣氛也隨之緊張起來。林叔和一名船工手持兵刃，在船頭船尾來回巡弋，不放過任何一絲可疑的動靜。墨衣則盤膝坐在甲板中央，雙目微閉，似在調息，實則精神力高度集中，透過聽覺來查週遭異樣，警惕著四周。
「小平，甲板上風大，也危險，快進船艙去歇息吧。」林叔巡至小平身旁，見他還在角落裡擺弄那些竹片，低聲催促道。
「知道了，林叔。」小平應了一聲，將削好的竹片飛刀一一收入懷中，正準備起身，卻聽船艙內突然傳來花嫂焦急的呼喊：「墨大夫！墨大夫！您快來看看！老五他……他好像不大好！」
墨衣聞聲，立刻睜開雙眼，身形一晃便來到船艙口。入艙前，他看了一眼仍站在甲板上的小平，皺眉道：「還不進去？外面危險！」
「是，我再練一下下就進去。」小平含糊應著，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被遠處海面上一個極速靠近的黑點吸引。
那黑點越來越近，藉著微弱的星光，小平看清了，那是一艘比他們乘坐的單桅帆船更小、速度卻更快的單人行舟！行舟上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佇立，身形在夜風中紋絲不動。
「不好！」小平心中警鈴大作，那人影的速度太快了！
幾乎在小平示警的念頭剛起的瞬間，那行舟已衝至單桅帆船十數丈外。艇上黑影足尖在艇身輕輕一點，整個人竟如大鳥般騰空而起，雙臂張開，踏波而行，身形飄忽不定，速度快得不可思議！
眼看那黑影幾個起落便要躍上甲板，小平腦中一片空白，幾乎是出於本能，他從懷中摸出數枚竹片飛刀，想也不想便朝著黑影預判的落點連環射去！
「咻！咻！」兩枚竹片飛刀搶先射向黑影前方的甲板，試圖封堵其落腳之處。
「咻咻咻！」緊接著又是三枚竹片飛刀成品字形射出，直指黑影胸腹要害，同時也斷絕了他向兩側閃避的可能！
小平射出飛刀的同時，身形急速後退，便要衝向船艙示警求援。
然而，那黑影的實力遠超小平的想像。只見他身在半空，面對射來的竹片，竟是夷然不懼。他輕描淡寫地一偏頭，便躲過了射向甲板的第一枚竹片，右腳卻不偏不倚地踩在了第二枚竹片之上！那薄薄的竹片竟未折斷，反而成了他借力的支點！
黑影借著這一踏之力，身形猛地拔高，如同蒼鷹搏兔般，輕易避開了後續射來的三枚竹片飛刀，下一瞬，便如鬼魅般落在了小平面前！
一股強烈的危機感瞬間籠罩了小平！他還未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，便覺脖頸一緊，已被一隻冰冷而有力的手掌死死掐住，整個人都被提了起來！
「呃……」窒息感傳來，小平雙腳亂蹬，卻是徒勞。
「何人……」一名負責守夜的船工見狀，驚呼一聲，拔出腰刀便要上前救援。
那黑衣人頭也不回，左手隔空一揮，一道無形勁氣射出，正中那船工胸口。船工慘叫一聲，如遭重擊，整個人向後倒飛出去，「噗通」一聲跌落漆黑的海面，瞬間便被浪花吞噬，不見了蹤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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