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章:險途暗湧,初窺符道
海霧尚未完全散去,晨曦艱難地刺破雲層,為這片動盪了一夜的海域灑下幾縷慘白的光。單桅帆船的甲板上,血腥味混雜着海水的鹹濕,提醒着眾人昨夜的驚魂未定。
船工老五倚靠在船舷邊,臉色因失血和箭上殘留的微毒而呈現一種不正常的青灰色。花嫂正小心翼翼地用清水擦拭他肩頭猙獰的傷口,那傷口周圍的皮肉已經微微發黑。她的動作輕柔卻帶着一絲顫抖,口中低聲念叨着一些島上常用的止血消炎的草藥名,語氣中滿是焦慮。鐵舟則在一旁笨手笨腳地遞着布巾和清水,高大的身軀因一夜的緊張與奮力划槳而顯得有些佝僂,望向老五的眼神充滿了愧疚與感激。
墨衣在林叔的攙扶下走了過來,他昨夜消耗甚巨,此刻臉色依舊蒼白,但眼神卻恢復了慣常的銳利。他俯身仔細查看了老五的傷勢,眉頭微蹙:「箭頭淬了『腐肌散』,雖不致命,卻能令傷口遷延難愈,若不及時處理,恐有肢廢之虞。」
他從懷中取出一隻小巧的瓷瓶,倒出幾粒墨綠色的藥丸遞給林叔:「這是谷中特製的『清露丸』,先給他服下兩粒,可暫緩毒性蔓延。待尋得乾淨的火源,還需將腐肉剔除,再敷上解毒生肌之藥。」他聲音平靜,卻自帶一股令人信服的威嚴與力量。
船老大點了點頭,神色凝重地彙報:「大人,另一艘船……恐怕是凶多吉少了。昨夜混戰,他們應是先被對方截住,如今已不見蹤影。船上大部分的淡水和乾糧都在那艘船上……」他頓了頓,聲音有些艱澀,「我們現在剩下的……只怕撐不到龍爪山了。」
這話如同一盆冰水,澆熄了眾人心中剛剛升起的一絲僥倖。食物和淡水的短缺,比刺客的威脅更為直接和致命。
鐵舟聞言,黝黑的臉膛瞬間漲得通紅,猛地一拳砸在船舷上,怒吼道:「那些喪盡天良的雜碎!不僅要害人性命,竟連條活路都不給留!」
「爹!」小平輕喚一聲,他知道父親此刻的心情,但憤怒解決不了問題。他轉向墨衣,聲音雖輕卻異常鎮定:「墨大夫,船上可還有漁具?這附近海域,我們或許能捕些魚充飢。」作為漁家子弟,他對大海的饋贈抱有一線希望。
墨衣讚許地看了他一眼,點頭道:「小平說的是。船老大,立刻檢查漁具,能用的都用上。另外,所有人嚴格控制飲水,在找到新的補給前,必須撐下去。」
隨後,墨衣將林叔喚至船艙一角,低聲問道:「林叔,昨夜那些人,你怎麼看?」
林叔的神色異常凝重:「回少爺,那些刺客訓練有素,配合默契,箭術精準,船隻行動也極為迅捷,絕非普通海寇。他們使用的弩箭形制,與京畿衛戍營的制式弩箭有七分相似,但箭簇上的毒藥,卻是『百毒門』慣用的陰毒手法。而且,他們對我們的航線似乎瞭若指掌,若非少爺您果斷動用破浪符,後果不堪設想。」
墨衣的眸色沉了下來:「京畿衛戍營……百毒門……看來,這背後牽扯的勢力,比我想像的還要複雜。他們的目標如此明確,直指小平,恐怕……小平身上,藏着比我預料中更為驚人的秘密。又或者,是有人不希望我順利將他帶回京城,為六皇子診治。」他的聲音冰冷,隱隱透着殺氣。
「少爺是懷疑……宮中有人?」林叔壓低了聲音。
墨衣不置可否,只是淡淡道:「無論是誰,敢動我紫靈谷要護的人,都要付出代價。傳令下去,全速前進,抵達龍爪山後,立刻通過秘密渠道聯繫谷中,查清此事。」
棚屋外的甲板上,花嫂緊緊抱着小利,小聲地啜泣着。昨夜的血腥與今日的困境,讓這個淳朴的漁家婦女幾近崩潰。她拉着鐵舟的衣角,聲音顫抖:「當家的……我們……我們是不是不該來?平兒這孩子……怎麼就招惹了這些……這些要命的禍事啊……」
鐵舟拍了拍妻子的肩膀,聲音粗嘎卻帶着一絲堅定:「別胡思亂想!有欽差大人在,咱們……咱們一定能平安無事的。平兒這孩子,吉人自有天相。」話雖如此,他心中的憂慮卻如同翻騰的海浪,一刻也未曾平息。他想不通,為何他們這樣平凡的一家人,會捲入如此兇險的境地。
小順則安靜地坐在一旁,小臉繃得緊緊的。昨夜的激戰讓他大開眼界,也讓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。他看了一眼角落裡默默打坐的小平,又看了看愁容滿面的父母,小小的拳頭不自覺地握緊了。他隱約感覺到,這一切似乎都和哥哥有關。
小平確實一直在打坐,但他並非完全沉浸在修煉之中。他敏銳地感知着周圍的氣氛,父母的恐懼,弟妹的不安,以及墨衣和林叔身上散發出的凝重氣息,都讓他心頭沉甸甸的。昨夜那驚險的一幕,讓他對力量的渴望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頂點。林叔那快如閃電的刀法,墨衣那神乎其技的符文,都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。
「若是我也有那樣的力量……」他暗自忖道,「至少……不會像昨夜那般無力,只能眼睜睜看着家人和無辜的人身陷險境。」
他回憶着密室中「小白」為他凝聚的那本關於符文的「書籍」開篇的寥寥數語:「符者,天地之契文,勾連陰陽,驅役五行……然非有靈力為引,縱得其法,亦如畫餅充飢,鏡花水月……」
他知道,想要掌握符文的力量,靈力是基礎。而《健體精要》中的樁法和吐納術,或許就是他引氣入體的第一步。
待船上稍稍安定下來,墨衣也結束了短暫的調息,正在船頭憑欄遠眺,似在思索着什麼。小平深吸一口氣,壓下心中的忐忑,緩步走了過去。
「墨大夫。」小平的聲音略帶沙啞,卻透着一股與年齡不符的沉穩。
墨衣轉過身,目光落在小平蒼白卻異常堅定的臉上,微微頷首:「何事?」
「晚輩……多謝墨大夫和林管事昨夜的救命之恩。」小平深深一揖,「若非二位,我們一家……」
墨衣擺了擺手,打斷了他:「你亦曾救我性命,不必如此多禮。」
小平定了定神,鼓起勇氣問道:「墨大夫,晚輩斗膽,想請問您昨夜所用那道……那道能令船隻疾行的符文,是否……是否與傳說中的天地靈氣、符文之道有關?」他小心翼翼地措辭,生怕觸及對方的忌諱,「晚輩……晚輩對此十分好奇,也……也希望能習得一二自保之力,日後……不再成為大家的拖累。」
墨衣聞言,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。他凝視着小平,那目光彷彿要將他看透一般。一個偏遠海島的漁家少年,竟能說出「天地靈氣」、「符文之道」這樣的詞彙,這本身就極不尋常。
半晌,墨衣才緩緩開口,聲音平靜無波:「你從何處聽聞這些?」
小平心中一緊,知道這是關鍵的試探。他垂下眼帘,恭敬地回答:「晚輩幼時體弱,曾在一卷……一卷破損的古舊竹簡上,見過類似的記載,只是語焉不詳,一直不明其意。昨夜見墨大夫施展神威,才……才斗膽猜測。」他將一切歸咎於那卷「中毒竹簡」,這也是他目前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合理解釋。
墨衣不置可否,只是淡淡道:「符文之道,博大精深,非一朝一夕所能窺其門徑。其基礎在於引動天地靈氣,以特殊符號為媒介,凝練自身精神與靈力,方能成符。昨夜我所用,不過是紫靈谷粗淺的『破浪符』罷了,以燃燒自身靈力為代價,催動船隻短時疾行,並非什麼高深法門。」
他頓了頓,看了一眼小平瘦弱的身板,繼續說道:「你如今身子骨尚未調養好,談及符文為時尚早。你若真有心向道,當務之急,是先將那本《健體精要》中的樁法與吐納術練好,強健體魄,打下根基。待你體內能自行積蓄些許氣感,或許……我可指點你一二符文的入門之法。」
這番話,雖未直接傳授,卻給了小平一個明確的方向和一個充滿希望的承諾。
「多謝墨大夫指點!晚輩定當勤加修煉,不負大夫厚望!」小平心中一喜,再次深深一揖。
墨衣微微頷首,轉過頭,目光再次投向波濤翻湧的海面,聲音悠遠:「這片大海,看似平靜,實則暗流洶湧。龍爪山……也未必就是太平之地。接下來的路,小心為上。」
小平順着他的目光望去,遠方的海天之間,依稀能看到一抹黛色的山影,那便是他們的下一個目的地——龍爪山。陽光穿透雲層,灑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,船隻劈波斬浪,繼續向着未知的遠方駛去。然而,每個人的心中,都清楚地知道,這段旅程,才剛剛開始,前路,註定充滿了更多的未知與兇險。小平握了握拳,感受着丹田處那微弱卻真實存在的暖流,眼神中閃爍着堅定的光芒。